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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春的清晨,天气还未回暖,枝头尚未抽出新绿,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打着颤。
太阳也像是怕极了冷,懒懒地在云朵后面躲着,丝毫不肯分半点温度给世人。
世人只得顶着寒冷,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生活。
荣国府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里,贾环早早地被赵姨娘叫醒了,揉着惺忪的睡眼,由着赵姨娘给他梳洗穿衣。
赵姨娘一边给贾环穿衣,一边忙里偷闲点着他的额头,恨铁不成钢道:“环儿,你也向你三姐姐学着点,同样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,怎么她就受老太太喜欢,你就不遭人待见?”
对于这个赵姨娘每天都要纠结的问题,贾环有些兴致缺缺,他揉着眉心,胡乱地应了一声:“老太太喜欢女孩儿。”
赵姨娘给贾环整理着衣缘,小声嘟囔着:“都说老太太精明,我看未必,要是真的精明,怎么就在这个事情上犯起了糊涂?”
赵姨娘正说话间,一群小丫鬟从廊下走过,嬉闹着催促着对方赶紧走,别误了大姑娘洗漱的时间。
不用打开窗户往外瞅一眼,贾环也知道她们个个穿红着绿,插金戴银,端着的点心食盒是金丝楠木的,里面装着刚做好还冒着热气的燕窝粥。
荣国府虽不比往日荣国公在世时富贵,但也是能负担得起燕窝的家族,只是府上等级森严,像贾环这种庶生子身份,燕窝是从来没有的。
不仅是燕窝粥,好的吃食,也是到不了他这的。
厨房里给他送的吃食,从来都是严苛地按照份例来的,稍早或者稍微晚一点,不是没饭吃,就是凉掉的饭菜。
贾环漫不经心往窗户处瞧了一眼,一碗上好的燕窝粥,是他与赵姨娘一个月的月钱银子,老太太对志在大明宫的元春,倒是挺舍得下血本的。
上一世元春倒也不负厚望,硬生生靠着帝王的宠爱将这近乎败落的国公府重回了盛世——贤德妃省亲,何等的气派与荣耀。
只可惜红颜早逝,帝王情薄,元春死后,荣国府的败落似乎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。
贾环的眼神暗了暗,这个世道,庶子何其艰难,出人头地难,脱离家族更难。
然而再怎么艰难,他不想像上一世抄家之后,活活冻死死在狱中。
老天既然让他重活一世,他就不能再走上一辈子的老路。
他想要权,他想要势,他生而卑贱,却不想一世卑贱。
贾环抬头望天,黑漆漆的睫毛颤了颤,心里已经有了盘算。
他这个年纪,脱离荣国府无异于天方夜谭,为今之计,便是要加速成长,在荣国府败落之前,他能成长到独当一面的国家栋梁,这样荣国府纵然败落,他也能独善其身。
然而离荣国府败落还有十年。
十年后,他十四岁。
十四岁的国家栋梁?
痴人说梦。
所以只能退而求次,在他成为举轻若重的朝臣之前,保住荣国府不被抄家。
四岁的幼儿操心国公府的未来,在别人看来再滑稽不过的事情,在贾环这里却是真实在发生。
贾环细细回想着上一世这一年发生的事情。
上一世,这一年荣国府发生了三件大事,每一件事都让这个日渐西斜的国公府雪上加霜。
第一件事,便是荣国府嫡长子贾赦发妻刘氏的死。
为嫡长子,以后国公府的继承人,贾赦娶的自然不是一般家庭的官宦小姐。
五姓七望,清河崔氏,当朝大姓,再清贵不过的人家。
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荣国府,崔家自然不依。
成婚本是结两姓之好,谁料最终成了仇人。
上一世荣国府败落的如此之快,若说没有崔家在后面煽风点火,贾环是不信的。
第二件,便是荣国府未来希望的贾珠的死。
贾珠勤奋好学,十四岁中了秀才,可惜一场风寒把命折在了里面,泯灭了荣国府最后一点希望。
第三件事,便是元春入宫。
贾珠重病难医,贾母恐他死之后元春守孝,思来想去用了甄家的关系将元春送入了宫,而后来元春也确实争气,一路青云直上,让荣国府很是扬眉吐气。
若想荣国府不败,或者说不败的这么快,贾赦嫡妻自然是不能死,贾珠也是不能死的,至于元春,还是进宫的好。
她吹的枕头风,似乎比荣国府出了几个状元还要好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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