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 逃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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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雪初霁，薄雪消融。

明黄琉璃瓦的重檐下，地面余留的积雪因无人清扫而逐渐消融，散在地面之上融为一滩水浸。

水花荡漾开来，一双绣花鞋履踩踏在水渍上漾起涟漪，步履匆匆忙的，似乎带了些焦灼之意。

在狭小的宫道穿梭着，一路跑，一边提防着巡逻着的兵卫，直到东面的一金碧辉煌的宫殿时，才慢了步伐。

寻菱喘着粗气，越过殿外监视着的侍卫，总算来了殿内。

早在陈缚的军队还未入宫时，就已有一大半的宫女宦官偷跑出宫去了，故如今的立政殿萧条空落。

寻菱走进殿中，皇后沈卿娪正静静伫立在窗边，望着窗外茫茫雪白，她身披一绯红色狐皮大氅，双手环着一镂雕手炉笼在衣袖下。

“娘娘。”寻菱轻声唤道，随后从衣袖中取出一密信来交予沈卿娪，“这是沈大人买通的宫门口的侍卫交给奴婢的，嘱咐奴婢定要交到娘娘您的手里。”

沈卿娪拆开信纸，看向上面的字。

寻菱见沈卿娪看着看着蹙起了眉，忙问道：“娘娘，怎么了？”

沈卿娪道：“父亲让我制造一场假死逃离皇宫。”

“什么？”寻菱大惊，压低声音问道：“可若是娘娘走了，小殿下那边怎么办？”

“煜儿那边父亲的人已经过去了，他叫我不必忧心。”沈卿娪说着，目光平静望向窗外远处的山云，“信上还说，如今二殿下回来了，怕是会对沈家不利，今晚他会安排人在宫外接应我，要我立马离开皇宫。”

殿门上本应是庆祝新春佳节而高高悬挂着的大红灯笼，此刻却因皇帝新丧而被白布所遮挡，亮光扑洒到面前层层叠雪上，在雪地上映照出一片鲜红。

就在除夕前一夜，圣上疾病忽发，一个闭眼便再也没有醒过来过。一时太子之位空悬，整个皇宫也陷入一片混乱。

而就在这时，远在边关的前废太子陈缚却回来了。回来的第一件事，就是令他手底下的军队把持住皇宫众人，有要夺取权位之势。

陈缚手下的人近乎于软禁了宫内的人，不许她们外出，寻菱也是好不容易以去殿中省取炭火的名义，得以短暂的走出殿门片刻。

“可二殿下毕竟与娘娘相识一场，奴婢想他许是会念及旧情，不会对娘娘怎么样的。”寻菱犹豫着开口。

沈卿娪摇摇头，“我了解他，他如今必然十分恨我，怎还会念及什么旧情呢？”

三年前陈缚却因一场莫须有的谋逆之罪被废去太子之位，贬去边关。

而这一场谋逆罪的始作俑者便是沈卿娪的父亲。

如今陈缚回来了，定是会去报当年之仇，不会放过沈氏一族。

寻菱沉默片刻，说道：“那娘娘打算如何做？”

沈卿娪正欲说话，就听外面一阵吵吵闹闹，接着是一身穿粉红烟纱裙的女子款款走进来，即使是在如此混乱的时刻，头顶仍然戴着缀满珍珠的莲花冠，一张娇嫩秀靥上是遮掩不住的傲意。

李香娣看见沈卿娪后，连礼节也不行了，扬了扬头，故意绕着立政殿环视了一圈，勾着唇角幸灾乐祸道：“方从臣妾过来时，见娘娘殿中的宫女宦官们都少了一大半，殿门外的积雪都无人去扫，可真是冷清啊。””

见沈卿娪并不搭话，她又挑衅道：“皇后娘娘曾经多么风光啊，如今还不是被软禁在这殿中，连出行都由不得自己。”

李香娣的父亲是二殿下一派，他此番能如此快回到长安城，也有李香娣父亲的一份功劳。所以在现在的皇宫中，她的自由也并未得到限制。

因此当她得知宫廷上下皆被软禁时，第一时间就要来向沈卿娪炫耀，借此来讽刺一番。

沈卿娪并不理会她的话，反而只是抬眸轻扫了她一眼，轻笑道：“如今圣上初丧，你便打扮得如此招摇，这可是大不敬。”

李香娣冷哼一声，“大不敬又如何，这天下都要易主了，娘娘您再敬也换不回来圣上回来保你沈家安宁了。”

沈卿娪不欲再同她多费口舌，转身准备往内殿走去，“本宫有些乏了，李婕妤若无事便回去吧。”

李香娣被她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惹得有些恼，快步拦到她面前，扬声道：“事到如今还摆这皇后架子呢，娘娘难道不清楚自己将来的处境么？你既无皇嗣傍身，家族又与未来的天子存仇，你的将来啊不是被送去守皇陵就是一死，你若识相点，不若求求我，兴许我能替你求求情。”

说着，她染着蔻丹的指尖微微上挑，落到自己额上秀发点缀着的珍珠上面，端的是嚣张跋扈的架子，她轻挑眼眉，说道：“这样吧，皇后娘娘你跪在我脚边，说上一句往日里是你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我，日后定会对我唯命是从。再说上几句好话，哄我高兴了，我就去我父亲那边求情，至少能保你一条命。”

身旁的寻菱听后极为恼怒，正欲上前却被沈卿娪扯住了衣袖。相较于寻菱愤怒的神情，她就显得格外平静。她并未被李香娣话语中的难堪所刺激到，反而以温和的语气问她道：“李婕妤说的话可当真？”

许是沈卿娪的反应有些出乎李香娣的预料，她喉咙哽了一下，随后说道：“当然，我自然不会骗你。”

似乎是怕沈卿娪转变心意，她又忙道：“娘娘好好考虑考虑吧，看在我现在心情好的份上，兴许能帮你一把。否则，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了。”

“既如此，你给我些时间吧。”沈卿娪轻声开口道。

闻言，李香娣挑了挑眉，“好。”

“今晚戌时，你来此处，我给你答复。”沈卿娪道。

“好，今晚我会过来的。”李香娣果断应下。反正她要的不过就是沈卿娪朝她低头，再多跑这一趟又如何。

李香娣走后，寻菱在一旁不解地问道：“娘娘您是怎么打算的，难道真的要对那李婕妤……”

“寻菱，你去收拾一下，今晚咱们就离开。”

*

夜色如墨，长灯燃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