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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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季渐深，新年愈近。大雪难得停了下来，日头终于从厚重的云层里探出头，光线淡金疏薄，没两分暖意。

长泽秋也领着佐助去山上的神社参拜。曲折的山路被积雪覆盖着，远远可看见几个参拜的村民和神社的一部分，高大的常青树木将鸟居半掩着，上面朱漆已经褪去大半部分，参道两旁的石灯笼有几个破碎倒地，也没人修葺复原。

神社过于破败，前来参拜的村民寥寥无几。长泽秋也走至净手池边，先是用右手握住长柄木勺的勺柄，接一勺清水慢慢浇在左手上，随后又将勺柄换至左手以同样的方式清洁了右手。他在清洗完之后又舀了一木勺水，示意佐助将右手伸出，接着慢慢地将勺柄倾斜，木勺里的清水便细细地流淌到佐助的手上，完成清洗。

长泽秋也将勺柄立起，使剩下的清水沿着勺柄流下之后才将之扣起来放回原来的位置。他见佐助白皙的手指因净水清洗的缘故发红，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白丝绢给他擦拭干净，接着捧着他的手放在唇边哈了两口热气才拿出棉手套给他戴上，“过一会手就不冷了。”

佐助把剩下的那个手套戴到长泽秋也的左手上，道，“你也别一直冻着。”

长泽秋也笑了笑，从口袋里掏出两枚刻着稻穗的铜色五元硬币，递给佐助一枚，道，“许一个愿望吧。”

佐助接过硬币后便同长泽秋也一同将之投入面前的木箱里，他接着拉着结绳摇了摇，铃铛便随着摇晃的动清脆地响个不停。接着他们两人便按着‘二拜、二拍手、一拜’的顺序进行参拜。

闭目许完愿之后佐助便看向身侧的长泽秋也，对方正仰着头看着神社的穹顶，表情柔和，眼神沉静，像是神龛里不动如山垂眸端坐的神像，孑然而立，气韵卓然。

佐助看着看着心跳便有些失衡，过了片刻后问，“秋也，你有许愿么？”

“嗯，许愿了。”

长泽秋也微微笑了一下，眉眼温柔，有种赏心悦目的好看，“佐助，你要问我许了什么愿望么？”

佐助闻言装模样地思考了片刻后道，“应该是同我一样的愿望吧。”

长泽秋也眼里的笑意深了些，稍稍侧过脸凑近佐助的耳朵边问他，“那佐助你许了什么样的愿望呢？”

对方的嘴唇离耳朵太近，说话时温热的吐息像是羽毛一样钻进他的耳朵，带了一点酥麻的痒意。佐助的耳朵立刻就红了，微垂着头慢慢回答道，“我想和你一直这样在一起啊。”

长泽秋也闻言怔愣了片刻，随后同佐助额头相抵，声音郑重而温柔，“佐助，我也一样。我也想要和你这样一直在一起。”

他们离得太近，嘴唇也贴近，说话的时候像是细小的亲吻。

佐助见四处无人，轻轻地笑了一下，随即稍稍前倾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。

山路湿滑，长泽秋也盯着脚下，极为小心地牵着佐助的手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。偶尔有冷风刮起，那些覆盖在常青树枝头上的积雪便簌簌而落，像是再次下起细雪。他看着脚下被行人踩踏地脏污不堪的积雪，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十年前的冬天。

他那时还是个无法成佛跟在佐助身后的游魂，整天看着佐助自我惩处，血罪难赎。世上没有活人能够看见他，他也没有见过同他一样形态的同类，他只是日复一日地看着佐助，倒也不觉得孤独。

但是佐助并不快乐，日日噩梦难眠，锥心泣血，嘴里反复念着的全是他的名字。他一遍又一遍地同佐助说着‘你并不是一个人在生存，即便死去，我也会一直与你同在’，‘无论什么样的罪恶，我也会同你一同背负’。但是佐助听不见他的声音，依旧日日内疚自责，痛心切骨。

一日雪虐风饕，漫天皆白，他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木鱼的击打之声，那声音极其清越，每一声都像是在敲击在他的灵魂之上，像是某种久远的呼唤。他循着声音找过去，一直寻到依山而建的寂光寺，那木鱼声才逐渐止息。

大雪突然就停了，寺庙外年逾千年的银杏古树上没半片叶子，密密匝匝地堆满了白色积雪，树下的金身佛像却没沾染半点雪色，一副垂眸敛目、宝相庄严的模样，想必是被古树粗壮的枝干一一挡去了。

那古树之下还站了一位老僧，法号慧净。慧净大师见了他，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偈，青黑色的僧袍仿佛要与寺庙白雪融为一体，“施主，该往去处去了。”

他道，“我虽身死，却无法成佛，并无去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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